“搭桥”是心血管外科的术语,是为心血管堵塞的危重病人重新搭建一条生命通道的高难度的心外科手术。这种搭桥手术与我们开展海洋科学考察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但是,随着新技术在海洋科考领域的不断推广应用,却鬼使神差地把它们联系起来了。
光纤是当今世界上用于传输信号的最新材料,在海洋科考设备中也得到越来越广泛的应用。光纤就像人体的神经,传递着各种各样的信息,我们要对水下设备实施遥控和监测,也得依赖光纤传送控制指令。在大洋29航次使用的声学深拖系统中,光纤是唯一的信息通道。
7月7日上午,我们要进行声学深拖作业的最后冲刺。可是,在我们将设备放入水中一段时间以后,它就不能工作。经一天一夜的反复检查后确诊,故障的根源是拖体和压载器之间的光纤不能正常传输信号。连接拖体和压载器之间的电缆是一条50米长的光电复合缆,它两端都有能耐6000米水压的专用水密接头与接线盒连接。在一般情况下,如果这条电缆不正常,只能更换,没有办法修复。但是,在海洋六号没有可以更换的备用缆,只能在这条有问题的缆上做文章,否则,声学深拖的任务就无法在本航段完成。
针对所面临的困境,船上临时党委召开扩大会专门研究解决方案,同时联系后方寻求支持。后方给出两个方案:换缆或重新做光纤接头。可是,我们没缆可换,而要重做光纤接头,难度很大、局面也很难改观,因为在接头处预留的光纤极短难以重做光纤接头,而且无法确认导致光信号衰减的根源就在接头处。即使重做光纤接头,也只是浪费时间、徒增工作量而已。面对困难,我们没有退缩,更没有轻言放弃。首席科学家和临时党委已经做了两手打算:一方面,要积极想办法使设备起死回生;另一方面,在所有的努力都失败的情况下,向大洋协会申请更改工作任务。
失败对于我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事情。我们长期漂泊在海上这个封闭的特殊环境,面临困境只能自救,已经锻就了不容言败的精神意志,即使是死马,也要把它当成活马医!但整个航段用于完成声学深拖作业的时间总共只有5天,而要解决问题,需要耗费多长时间又难以估计,所以,时间方面的压力相当大。要节省时间,首先要找对方法。如果方法不对路,再回头恐怕就来不及了。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最有效的方法,我们以闪电般的速度来筛选脑海中的所有信息,最后一闪念间,心血管搭桥给了我们重要的启示:既然心血管可以搭桥,为什么神经不可以搭桥?为何不用搭桥方法来处理功能类似于神经的光纤?
我和胡波一边吃早餐,一边讨论方案。我认为目前只有深拖缆能够符合6000米水深作业的要求,可以考虑从深拖缆上截取一段来替代连接声学深拖拖体和压载器之间的光纤。胡波提醒我:上航段靠港前重做深拖缆承重头时截下了一段已变形的深拖缆,长度约45米。这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45米和50米,长度相差无几,用这段废缆做替代品不正合适吗?于是,马上安排陈克新和于立分将那段被截下来的废缆找出来并剥掉铠装。
博士后技工刘碧荣是我们海洋六号调查部的“外科”专家,他心灵手巧、善于发明创造。在接到任务后,他一遍又一遍地琢磨,最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在问题电缆两端的接线盒的顶盖上各钻一个小洞,将代用光缆从顶盖的小洞穿进去,然后用硫化胶将接线盒顶盖和代用光缆胶结在一起。这样既解决了水密和耐压问题,又不用费事去查找问题电缆的光纤到底在哪里不通?我们只要在代用光缆的两端做好光接头,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制作光纤接头是精细活,由王俊珠和胡波领衔经办,田烈余、李柯良、陈春亮、陈克新、罗旭龙和于立分等同志参与。由于后甲板风大、潮湿,而且烈日烘烤剧烈,大大地增加了制作难度。经过好几次失败后,终于在7月8日晚上取得成功,声学深拖的专业主管曹金亮博士进行了各种测试验证,系统已经恢复正常。晚上11:20,调查部在后甲板举行隆重的庆祝活动,整个部门都在欢声笑语,大家都为我们又一次成功地使在绝境中的设备起死回生而由衷地高兴,首席科学家邓希光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7月9日,在傅晓洲、吴诚强领着第三作业组连夜完成了扫尾工作后,早上接班的第四作业组在梁东红、田烈余的带领下将声学深拖的拖体和压载器放到海中。本来我们还担心穿进光缆的接线盒顶盖能否经得住深海的高压力,但事实证明了我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下午6点,随着大洋29航次声学深拖工作任务的圆满完成,我们创造的光纤搭桥新方法又谱写了大洋科考的新篇章。
(海洋六号 柯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