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

　　记忆中的那一段日子已经朦胧了，值此建局五十周年日子，撷取其中几个片段，以缅怀那一段渐渐淡出记忆的时光。

                                                        ——题记

　　那时，每当夜幕降临，整个南岗基地就弥漫着玉兰花淡淡的幽香。从市场斜坡到办公大楼一段百米长的路，植满白玉兰。三五成群哼着《金姬与银姬的命运》、《年青的朋友来相会》刚出校门不久的大学生，流连期间。记忆中最得意的一件事是把刚摘下来的白玉兰与茶叶装在一个铁罐里，第二天便成了香气四溢的花茶，无论接待朋友或自饮，都觉得神清气爽，当然还少不了在人前炫耀一番。“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有一位来这里探望我的同学，走时不但摘了半口袋白玉兰花，两边耳朵还各夹了两朵，回去若干年后还念念不忘。当然现在看来，这是一种非常不文明的行为，但那时，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路旁一侧是几排半旧的平房，单位招待所及医疗室（当时属四海）都在里面，因我当时除了在单位子弟学校任教，还兼任电大及干部、职工培训课程，单位安排了一间给我住，红砖灰瓦，水泥地板，屋顶还挂着蜘蛛网，但那时在我的眼中，也算得上是乐园了。房间位于幼儿园里面，傍晚时分，学生走后，除了靠路一侧偶尔传来的喃喃私语，四周显得特别安静。碰上有月光的夜晚，月光夹杂着花香从婆娑树影中漏出，盈香满屋。“月色入户……相约步于中庭。”也别有一番情趣。即使周日闲来无事（电视、电话对年青单身汉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一杯清茶，隔着木窗格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那种闲适、淡雅也不免让今天新来的大学生产生向往之情。什么喝酒、唱歌、跳舞，一个字：俗。不过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就上当了。
当年千辛万苦侥幸从农村打拼出来的精英们，衣锦还乡开着小车回到当年破旧的土炕上睡一晚，品上一碟咸菜，哼两句怀旧的乡愁，你以为他真的愿意回到那个年代吗？他们寻找当年小芳的踪迹，只是为了填补生活中的另一种失落。生活永远不会重来，过于沉迷过往，不敢面对现实，只不过是为自己失败的生活找一种托词而已。又说多了。
当时下班后的生活是非常单调枯燥的，整个基地只有一间可买几块饼干毛巾的小店，打个电话得跑回办公室，一个月下来最热闹恐怕就是拿着个小木凳到操场上看露天电影了，由于近视加上没什么其他娱乐，在前两排小凳子上总能找到我。有时无事，也会端着一杯飘着几片劣质茶叶的陶瓷杯眼巴巴看着天空发呆，生活的全部意义有时就凝固在毫无结果的等待中，至于等待什么，也无从知道。有一位曾下乡海南的朋友，在一次聚会满怀深情地吟咏起昔日写过的诗歌“我曾在那朵云彩下咏叹，在那里升起我的诗帆”引得满座赞叹时，他却放声大哭，那蚊叮虫咬的割胶日子，美丽却又苦难着。来日不可追，但往日谁愿意重来。当然我们当时的日子过得虽单调枯燥一点，但还是充满激情与憧憬的，与他们没有可比性。由于自己是学中文的，无聊时也会胡乱写几句自以为是诗的东西，其中有一首印象特别深刻，到现在还能背出：题目就叫《等》。终于有一天等来了你的信/门前的栀子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枝头的小鸟已经作古/只有屋后的黄梅雨仍在下着/许多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当有一天收到你那封发黄的信笺/岁月已剥去了许多无法平复的年轮(曾入选当年长城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抒情短诗选》)。
记忆中一些生活片段至今仍然无法忘怀：晚饭后有时会三五成群到砖厂旁珠江游泳，仰卧凉飕飕的江水，听汽笛长鸣，望白云朵朵。团委组织飞霞山篝火晚会，一张张红扑扑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下，洋溢着青春的光彩。手拉手在会议室跳集体舞，“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当年的愿景早已变成现实……那时的一切似乎离物欲金钱很远,那时人们是那样容易满足和单纯。这大概也算是对那一段生活的解读与补偿吧。
当时像我一样分配到这里的年青人每年有几十人，基层团委（二海）组织一次活动，足足座满四辆大客车。而那时改革开放不久，全国大学生特别缺乏，受体制桎梏人才又不能随便流动，以之于广东电视台、《羊城晚报》等地方媒体专门针对我们单位引发一场关于人才是否允许流动的风波。随即部分人相继离开单位各奔前程，有些人很快成为周围一些单位的骨干，过得风生水起，经济收入也长了一大截，而像我一样留下来的，灰头土面过了一段时间，也靠自己的努力和单位环境好转个别人陆续走上了管理岗位，搞专业的大多都有了中、高级职称，房子买了，车子也有了。一些出去的也有过得并不那么如意的，有个别人选择了重新回到单位，人生就是这样，得与失有时就在方寸之间，每当想起这些，不胜唏嘘。
由于经济拮据，当时很多新分来的大学生很难找到对象，说起自己工作单位，也扭扭捏捏，半天蹦不出一个字。那像现在，说起自己工作单位，常常与科学前沿连在一起，充满骄傲与自豪。现在单位已今非昔比了，尽管每个人也有这样那样不如意的地方，但总能看到希望与未来。回想起当年这批豪情满怀跨出学校大门的时代骄子，在走过一段人生历程停下来歇一歇时，才知道生活原来是那么的不容易，无论你走到哪里。我常常想，人的一生有时难免会碰等一些不顺心的事，但总体来说还是公平的，每每想起这些，我们又有什么无法释怀的呢？ 
单位已风雨兼程走过了五十年，当年的选择无论对也好错也好，都已经与自己的一生无法分开，一些人和事也逐渐淡出记忆，只是有时在梦中醒来，依稀中仍仿佛闻到玉兰花淡淡的幽香。

                                            （局办公室   陈成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