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的菜园子

　　老庄在船上打理他的菜园子，海风吹着菜叶子，他辛勤劳作的身影，在阳光下、在船上、在大海上……

　　老庄出生在福建沿海城市的农村，父辈大多是渔民出生，由于家里还有几分田地，从小跟着父母一起种植地瓜、小麦。小时候，到了农忙季节，一放学，老庄就要跟着父母在田地里下种子，看见其他小伙伴都在玩耍，老庄也爱玩，时常会遭到父母的打骂，很多方法就在那时慢慢学会的。种菜的本领在父母言传身教下，在那个年代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技能。

　　刚满16岁那年，老庄到镇上的船员培训学校学习，成为了一名水手。年轻的时候，老庄先后干过几家船员劳务公司，随船到过东南亚、美洲等地，对外面的世界有自己的见识。后来在机缘巧合下，老庄来到了广州海洋地质调查局的科考船上工作。

　　这个科考航次时间很长，一百多天，在得知航次安排后，老庄提前备好了土、种子和泡沫箱。土是在码头河沟处挖的，土中夹扎着沙子，营养不够充分。老庄就骑着自行车，往返近20公里到附近的镇上，硬生生驮回上百斤的有机土。他说：“两种土混在一起，营养正好”。种子也是他在镇上的农贸市场，一边扶着自行车，一边上下打量着地摊，才买到的散装种子。“选种子也很有学问，要选隔年的新种子，要颗粒饱满的才长得旺盛。”老庄如是说。老庄还收集了一些废弃的泡沫箱，以便规划他的菜园子。他拿起剪刀，往每个箱子的底部戳一排洞，以便下雨时排掉箱子内多余的水。

　　很快，出海的日子到了，老庄是离泊码头操舵的水手。通常这个工作会安排反应敏捷和迅速的年轻人，老庄虽然上了年纪，但水手的技能，仍就通熟于心。他说：“这是吃饭的手艺，养家糊口的本领，再老也生疏不了，就和种菜一样”。

　　老庄刚上船那会儿，瞧见四楼右舷梯口有片半遮阴的地方，他的心底就已经萌发出种菜的想法。他思忖着，四楼甲板高度适中，海水不会飞溅上来，阳光也不会对着这里暴晒，是船上种菜的理想之地。老庄之前在货船上工作，跟着船环游世界，在海上时间长，种菜是他打发时间的方式，他说：他文化程度不高，看书提不上兴趣，倒是种菜很在行，所以他一直都有种菜的习惯。

　　科考船在海上航行，阳光散射在甲板上，将清晨凝结在甲板的水珠，悄无声息地蒸发在大气中。海面透亮如镜，船头卷起的浪花在海面翻滚，飞鱼跃出，海鸥翱翔。老庄格外关注着这几天的天气预报，是时候开始张罗菜园子了。老庄把泥土倒出，滩晒在甲板上，顶着烈日，时不时翻土，将水分晒干，再撒上一层氮肥，均匀的装在各个泡沫箱中。

　　播种前一天晚上，他已经将种子泡发，他兴奋地说：“泡发过的种子，更容易发芽，像是提前激活了沉睡的种子细胞”。种子一大早洒下去了，足足种了20个泡沫箱。

　　老庄的值班时间是凌晨到早上，每天早上下班后，他都会雷打不动的取一大桶水，从三楼厨房拎到甲板上的菜园子，轻轻挥动瓢盆，仔细浇透每粒种子。为了防止菜地的土形成硬块，老庄每隔一周就要轻轻翻土，给种子的根部“透透气”。

　　“都发芽了！发芽了!”他很自豪地说。隔了几天，一株株小幼苗，从泥土中蹦出来，根茎挺直向上，顶部两片叶子像张开的双手，向我们打招呼.在阳光的照射下，幼苗显得格外的嫩绿和新鲜。船上的环境和陆地完全不同，海上气候多变，白天的甲板难以散去太阳直晒的余热，室外一直被高温笼罩着。然而午后，可能一阵云团飘过船头，随即带来一场大雨。但菜苗在老庄的精心呵护下，无惧炎热和风雨，逐渐成长。

　　夏季的北太平洋正是热带气旋生成的高发区域，台风带来的狂风恶浪和大范围的降雨，将影响着我们船的作业区域。老庄担心他的菜园子在台风的肆虐下遭殃，于是焦急地转移菜园子到五楼。只见他一趟又一趟地搬运，赶在台风前把他的菜园安顿好。台风会使船剧烈摇晃，他找来几块木桩，垫在他的菜园上，又拿绳子绕着木桩和墙上的铁块，来回缠绕和系固。台风来袭的日子里，老庄每天紧绷着神经。层层积雨云把天空笼罩，把阳光牢牢的遮挡在天空之外。没有足够的阳光进行光合作用，菜苗就会停滞生长。老庄连忙找来白炽灯，架设在过道，给菜苗补光。泛黄的灯光下，婆娑的叶影前，老庄露出了数日来久违的笑容……

　　台风过后，老庄把他的菜园子，移动到原来的位置，一如既往的浇水、翻地，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菜地中偶尔长出细小的杂草，老庄眼睛有点老花，但半点杂草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老庄时常嘀咕道，“菜园子只有青菜，没有其他动物，似乎缺少点生机。”于是他在甲板上，在花盆中到处寻觅昆虫的影子，一只细小的蚂蚁，都能被他抓来，转移到他的菜地中，组建成一个小小的生态系统。

　　在苍茫辽阔、碧波荡漾的大海上，眼之所及，他的菜园子成了唯一的“绿洲”。经历长时间的航行和作业，队员们长时间离开陆地，除了思念亲人、朋友，还眷恋着陆地的一草一木。菜园子也成了科考队员们欣赏鲜活的植物和驻足释放压力的地方。

　　朝阳从海平面升起，洒下一天的光亮；傍晚从西天落下，留下漫天的晚霞；圈圈点点的繁星装饰了整个夜空，在夏日的海上格外清晰，风在夜晚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日子一天天过去，科考船在轰鸣声中昼夜不停地航行和作业，而老庄的菜园子终于迎来了收获，他的脸上也绽放出灿烂而骄傲的笑容。

　　科考船出海前储备的青菜早已被消耗和腐烂，在长时间的航次中，青菜变得格外珍贵。而刚采摘的新鲜青菜，其他东西换不来的。老庄早早地叫上我们，一起采摘那嫩绿的大棵青菜，体验那丰收的喜悦。这些刚收获的青菜，全部贡献给了厨房，给大家加餐解馋。大家嘴里吃着老庄种的青菜，仿佛绿色的味蕾在舌尖被唤醒，也许再多的山珍海味，在此刻都没有这青菜吃得香，吃得鲜甜、脆嫩……老庄看着大家幸福的吃相，说：“吃完了可以继续种，大家都吃得开心，我就很满足了”。

　　于是，老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种植。只是这次，感觉比上次种植还更卖力，更有劲儿……

　　海风又吹着老庄的菜园子，阳光照在泥土中又唤醒着沉睡的种子。老庄忙碌不停，在“微不足道”的地方努力奉献，只为给我们带来久违的绿色味道。和科考船上其他普通的科考队员一样，在海上一线任劳任怨，默默奉献，只为给我国海洋地质事业添砖加瓦。这些人啊，平凡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