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海六的时候,大家在一起聊天,有人说了一句“青春献给海洋”,说这句话的人当时并不多么豪迈雄壮,反而显出一丝自嘲的意味。在海六40天,所见所闻所感告诉我,这是一句大实话,是这艘船上很多人生活的真实写照,没有一点点夸饰和拔高的成分。他们的青春,一点点献给了这片湛蓝的大海,献给了这艘蓝白相间的“海洋六号”。
从上海出发时,同行的船员有轮机长耿志爱和三管轮耿强林,当时我还不太了解轮机长和三管轮在船上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只记得瘦弱斯文的耿志爱和白净稚气的耿强林都很随和,还没开口说话眼睛里就带着笑。后来慢慢熟悉后才知道,80后的耿志爱已经是一个老海员了,在好几条船上当过大管轮,当年“海洋六号”还在船厂的时候,他就去接船了,可以算得上是“海洋六号”的元老了。相反的是,90后的耿强林是第一次随“海洋六号”出大洋,在船上,轮机长有个绰号叫“老轨”,刚见面的时候,大家开玩笑地向我介绍耿强林:“这位是耿老轨的弟弟……”“哦,耿小鬼。”大家都笑起来,耿强林笑眯眯地说:“哎呀,不要这样称呼我,我离老轨还差很远的。”
上船后,除了担心会晕船外,我也有些担心,能在40天中把船上的其他60多个人的名字叫出来吗?事实证明,这两个担心都是多余的。40天的朝夕相处,“海洋六号”上的每一个都已经像我的亲人一样了,只要闭上眼睛,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就会在眼前浮现,虽然有几位性格腼腆的小伙子从来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
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家带给我的感动和对我的点滴关怀:
要离开夏威夷港的时候,三管轮郑少雄带着我去邮局寄明信片,帮我拍海六和Aloha塔的照片,在船上的时候邀请我去喝茶休息,带我参观机舱集控室,给我讲述轮机部的故事……
刚一开船,三副李胜勇就把船上发给他的两箱牛奶拎给我,在楼道里遇见的时候,总是会停下来陪我聊几句,或是邀请我有空去驾驶室吃零食;
报务员冯青龙的房间是全船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只要开着门,房间里总是有人喝茶上网聊天打牌,只要一走进去,青龙就会马上烫杯,静静奉上一杯香茶;
听说船上有医生,但平时很少见到他露面,好几次深夜时,都能看到医生赵明在仔细地打扫四楼的走廊,他用扫把蘸着消毒液把楼道细细擦一遍,又用墩布再拖一遍,他的动作那么认真,那么专注……
水手何能清爱唱歌,如果走道里没有人,他就会忍不住放声歌唱,假如我正好出现,歌声就会戛然而止,他会马上垂下头快步走过,后来我在房间里听见他唱歌,就不忍心出去打扰到这个可爱而害羞的小伙子了。
每次经过餐厅,总能看到一个独自坐在角落“海景座”处上网的身影,那是水手李斌荣,船上的网络并不是特别稳定,我就很好奇,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他难道就一直靠着断断续续的网络度过160天的海上生活吗?
助理电机员陈彪还负责船上的网络,我刚上船就追着他给我装飞秋(聊天软件),后来就不经常碰见他了,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忙碌,偶尔见到,都是在厨房里帮助杀鱿鱼或是刮鱼鳞,和他敏于行而讷于言的师傅不同,陈彪性格活泼,可爱风趣,身上有很明显的90后特质。
孤舟漂泊太平洋上,对船员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每一天顺利度过上班时间就是最大的幸福,除此以外,大家再无苛求。在东太平洋深处连续工作40天中,每天都非常辛苦,欢乐的时光就尤其显得珍贵。中秋佳节时,获得几个小时的休假,大家聚在飞机平台上猜谜、掷飞镖、套圈、踢毽子,为了这次的游园活动,在青年突击队的组织下,大家冒着骄阳齐心协力布置场地,让所有人都度过了一个欢乐难忘的海上中秋。
从5月到11月,从暮春到初秋,“海洋六号”在茫茫太平洋上穿梭忙碌,在获得科研成果的同时,也挥洒着所有海六守护者的热血汗水,消磨着他们的青春岁月。最近几年和青春相关的话题里,我记忆中有印象的有两个,一个是冯小刚的自传《我把青春献给你》,另一个是辛夷坞的小说后来被赵薇改编成电影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遗憾的是这两个作品我都没有看过,我以前总觉得天天把“青春”挂在嘴边显得有些矫情,每个人都会经历青春,每个人的青春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而每个人的青春终会逝去,最好是留在记忆里慢慢发酵,只适合在年老时带着微笑慢慢回忆。那么,若干年后,我回想起这40天,想起朝夕相处的这些人这些事,永远不会忘记的,是明媚惊艳的湛蓝海水,是绯若樱瓣的漫天晚霞,是月下品茗的轻松惬意,是围坐夜话时的随意,是这些把青春留在茫茫大洋上的小伙子们。
一千多年前,总是忧国忧民的杜甫,在年老漂泊异乡的时候,听说官军收复家乡也曾高兴得大呼“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借着五十多岁的老诗圣的豪情,祝愿这些在太平洋上漂泊160多天的兄弟们,青春作伴,早日还乡!
(中国国土资源报 王诒卿)